史料原文/譯文大約兩點鐘,我們再次出發,步行前往大約十二英里外的六龜里(Lakoli)。我們越過一條水質呈強鹼性的小溪,河岸上結晶的無機鹽、碳酸鈉或碳酸鉀多到就像剛降了一場雪。主流的河岸現在已經高於乾河床兩百英呎以上,相間的黏土層和礫石層清晰可見。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幅超級壯觀的全景。覆蓋著茂密森林的山脈層層相疊,沐浴在夕陽的紫色光芒中,古老森林的枝葉使得山脈巨大的身形變得柔和而秀麗。此處的景象豐富多變而優美動人。一條從黑暗峽谷中竄出的山澗,在岩石上激起水花之後又消失在森林裡,我們的周圍到處都可以看見這股大自然的力量,它為巨大的山脈披上翠綠的外衣,再由夕陽繡上紫色與金色的花紋,就連岩石上最小的裂縫也有自己獨特的優雅,在花朵、蕨類和苔蘚植物之中,我們也發現了一個微觀的美麗世界。
在雨季期間,這個地區的壯觀必定難以描述,那時會有上千條壟罩在霧氣中並反射出彩虹顏色的瀑布從山邊傾瀉而下,一路咆哮翻滾奔向寬廣的大河。
在我們面前一個寧靜的山谷中,可以看到六龜里聚落在叢林荒野間的一些簡陋住宅和一小塊耕地。在迅速消退的光線中,我們僅能辨認出它的籬笆、檳榔樹、芒果樹和龍眼樹,但是不久黑暗壟罩四周,我們只能在村莊的近郊摸索著前進。我們聽到狂野的樂聲、笑聲和舞蹈聲,但是一直沒見到任何人,直到我們抵達馬雅各醫生認識的一位老人Kim-Siang的小屋。
我們在此僅得到冷淡的接待。這位老人在隔壁的小屋裡,因為風濕症和吸食鴉片而躺在床上,一位女奴正在幫他扇風。他的兒子,一個六英呎高的傢伙,站在小屋的門口,旁邊是他的妻子,一個來自友好山地部落的女人。這間住宅外掛著狩獵得來的水鹿頭骨和野豬頭作為裝飾。父親抽完鴉片後,他允許我們使用外面的棚子過夜。
為了盡快取得食物和用來煮乾硝酸銀溶液的容器(攝影師就會知道硝酸銀浴罷工而頑固地拒絕產生影像是什麼意思),我在火炬的照明之下前往一位名叫La-liat的廈門人的小屋,他在這裡從事與山地部落以物易物的交易。我們在La-liat的住處幾乎沒發現任何貨物的蹤跡。泥土地上有張桌子,桌上的油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在這個陰暗的住所裡聚集了一群抽煙喝酒的喧鬧群眾。我們的進入幾乎沒引起注意,而且不太受歡迎。他們沒有我們要的東西,甚至連一聲問候都沒有。一個喝醉的老太婆步履蹣跚地拿著一個裝著番薯酒的茶壺,她先把裡面的酒小心翼翼地喝完之後,再提議要把這個容器賣給我們。此時睡在一張長桌上的La-liat醒了,他認出我的朋友並同意交易。奇妙的是,為了紀念他之前和醫生的交情,他給我們一打雞蛋和一個棕色的罐子,然後堅決不接受付款,最後我們不得不把錢硬塞給他。他還向我們展示了生樟腦、獸皮、獸角、山豬牙、藤條和其他商品,這是從前一天自獵場下到六龜里的一群番人手中得來的。他給了他們珠子、鮮紅的棉布、刀子和火藥作為交換。
我們的武裝嚮導睡在我們旁邊的蓆子上,Ahong和我則忙著在鍋裡煮沸我的硝酸銀溶液直到半夜兩點左右。這是一項乏味的工作。我們坐在爐火前時,Ahong先睡著了,之後輪到我睡著,後來我們兩個都睡著了,這時火勢也變弱而需要有人照料。我才剛抱怨完我的僕人睡著,我自己也立刻打起瞌睡,就這樣持續到液體全部蒸乾。酒精在揮發過程中一度起火,然後我聽到一聲可怕的尖叫而驚醒,我發現一張野蠻老婦驚恐的臉靠近我的臉怒視著。她一定是被派來監視我們的,而且立即消失在黑暗中,剛才她也是從這個黑暗中出現。阿洪在睡夢中被吵醒,他看到這個幻影,並且宣稱這是...算了!管它是甚麼!但這件事發生之後,他就沒睡得那麼安穩了。我自己是無法說出那個老巫婆到底是什麼人,或她是如何消失的。她看起來的確是形容枯槁、面目猙獰而詭異,她的逃離十分突然而且無聲無息,就像從她的短竹煙斗裡猛然噴出的一陣煙。
休息了四個小時之後,天一亮我們就再度起床準備上路。經過一夜的整治,我的硝酸銀溶液十分令人滿意,只是我用來稀釋它的水太過鹼性,以至於必須添加大量的清國醋來將其稍微轉成酸性。
/我們和我們的護衛在兩點時前往六龜里(La-ko-il),大約在荖濃南邊12哩處,我們預期在六龜可以見到一群前往那裡貿易的土著們。我們走的路在雨季時會變成河的右岸,現在看來則是連綿兩百呎長的峭壁,面前就是乾枯的河床。在這裡,景色也是相當驚人。在某處,溪流從一處黑色斷層處噴出,激烈地沖刷過岩石,然後再次消失在樹林的某處。茂盛的常綠樹林柔化、美化了山的壯麗高貴,四周的岩石縫隙中綻放出來了微小的美麗世界。六龜里現在就在我們眼前,仙人掌籬笆圍起了居所,四周還有散尾葵、香蕉、龍眼和芒果樹。我們抵達歇腳的屋子時已將近天黑,在房子前面是野豬和雄鹿的頭骨串起的裝飾,是打獵的戰利品。一位年輕男人,超過六呎高,來到門前與我們相見,他與妻子一同前來,那是從附近山頭部落來的女人。這個男人看起來野蠻又不友善,對我們談及其正在外面抽鴉片的老父親,經過一些麻煩的過程後,我們才獲得今晚的住所。但很不幸地,我一直為接下來的旅程準備化學藥品到凌晨一點。六龜里的水鹼度很高,有一、兩條溪流的河岸都覆蓋了看起來像是透明狀的蘇打,這讓我的攝影工作變得有點麻煩,直到我找出原因,用了中國醋裡的酸性物質來調和。
在一、兩道乾河床裡,我觀察到有一定數量的板岩和頁岩,以及有煤炭存在的可能,煤炭現在在北福爾摩沙是重要的商業物品,而且隨著時間,福爾摩沙會成為一個大煤碳場,對東方的發展進程會有所貢獻。
參考資料《台灣地名辭書(卷五)高雄縣》(南投:國史館臺灣文獻館,2008年)、《臺灣堡圖》
相關人物馬雅各、Ahong、六名木柵平埔族挑夫、武裝嚮導-Teng-Tsai及其友人、Goona、Kim-Siang
資料來源《十載遊記:麻六甲海峽、中南半島與中國》(The Straits of Malacca, Indo-China, and China,1865年)/〈南福爾摩沙紀事〉(Notes of a Journey in Southern Formosa,187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