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今天生日欸!」電影中,女主角在機車後座開心的告訴她的父親,她的父親隨即問「阿你幾歲?」,大螢幕下的少年們紛紛笑了出來。
《父後七日》是一部本土電影,講述主角父親死後的七日內發生的種種事情,以輕鬆幽默的方式呈現臺灣傳統的喪葬文化和死亡議題,裡頭也夾雜了父親與子女之間既溫馨又有些笨拙的互動。台下觀影的少年也正好是在對生死感到困惑的年紀,詼諧的電影風格也許可以提供他們一些不同的思考空間。
看著大螢幕陌生的作法儀式,少年們紛粉露出疑惑的表情,整體偏黃的色調也讓少年在臺下猜測是否是投影機故障,他們關注的點總是奇特卻細膩,在黑暗之中也對這世界、對即將開展的故事感到好奇。
道士阿義吩咐主角一家準備父親生前最常用的東西來到床邊,主角哥哥拿出色情書刊的那一幕,少年全都笑開了眼,這些貼近生活的幽默感都讓原本陰冷的喪禮畫面多了一點溫度,死亡似乎不再那麼令人抗拒,從少年逐漸聚焦的神情和不斷前傾的身驅,我可以感受的到。
隨著劇情發展,少年與電影中的表弟小莊一同期待那位自稱詩人的道士阿義會端出什麼樣的作品,那一刻他們深呼吸後集中注意力「我幹天幹地幹命運幹社會,你又不是我老爸,你管我這麼多」阿義話一出,立刻引來全場哄堂大笑,少年也在臺下用地道的臺語跟著角色複誦著。
當電影遇上這群少年,他們在黑暗中照映彼此的光輝,埋藏在內心的憤怒和委屈,似乎可以跟著臺詞被宣洩出來,「金鬆快!哈哈哈!」少年笑著說。
其中有一個分鏡裡,哥哥大志蹲在地板清理儀式後殘留下的灰燼,小莊拿著錄影機問「那對舅舅的死亡你有什麼感覺?」,原本嘻笑的大志收起笑容,不耐煩地說「母災啦」,他一手嗚著嘴按奈住奪框而出的淚珠,一手示意小莊離開,悲傷與憤怒中間只隔了一句話,當畫面停在鏡子裡含淚的大志時,臺下的少年顯得有些不自在,有的在原地伸懶腰把頭撇向螢幕之外,有的突然站起來跑出去上廁所,可以哭嗎?可以承認自己很難過嗎?我的悲傷是可以表現出來的嗎?
電影細膩地呈現傳統文化中「男性角色的情感壓抑」,也讓我想起少年的話「在矯正學校這種地方,悲傷不宜逗留,更不可能掉眼淚,這樣只會影響到旁邊的人而已」,當時我才意識到這座圍牆限制了少年的行動自由,性別期待也如刑具將他們的情感表露上了鎖。
在看電影的同時我腦海裡不時冒出那位坐在舍房裡參加父親告別式的少年,他在信中語帶幽默地說「真的是在靠北!」即便可以返家奔喪,但手上的刑具及腳鐐的撞擊聲,都可能讓少年在過程中備受矚目,「我只是不想再讓我爸丟臉」,出殯那天,他坐在窗邊,看著鐵窗外的藍天,好像再高的圍牆也擋不住死亡所帶來無力感,少年出不去,可悲傷的情緒卻一直穿過三道門朝他走來,你還好嗎?少年不耐煩地說「母災啦」。
無論是影片中的大志又或是臺下的少年,在這樣的文化脈絡下,漸漸習慣將內心的悲痛化作外顯的憤怒、靜默,甚至是一句「不知道」。
傷心酒店的前奏一下,少年的眼神中又頓時有些光彩「黯淡酒店內,悲傷誰人知,痛苦吞腹內」聽著熟悉的音樂,他們在螢幕前與主角一起搖擺輕唱,這場跨時空的合唱,似乎在圍牆內創造了些微的共振,並與少年悲傷的記憶產生共鳴,拉出了少年與死亡對談的空間,同時也喚起那些與家人之間搞笑又充滿愛的瞬間,「我爸會客菜買了一整袋的微波食品,但裡面不能加熱所以全被擋在外面」少年說。
電影放映結束,禮堂的燈再度亮起,這時少年才發現手裡的電影票被自己揉成了紙團,帶來的魔術方塊這樣被冷落在椅腳旁邊一動也不動,一小時半的電影彷彿又替圍牆內的時鐘上了發條,時間終於又開始流動,我在猜少年會說「今天是不一樣的天」!
除了電影欣賞外,江組長也特別邀請到新竹著名的禮儀公司長生天來到現場,營運長利用一個下午的時間向同學們介紹喪葬產業,也說明了電影裡出現的喪葬儀式背後有著何種意義,讓《父後七日》不單單只是影視作品,更可以成為知識停留於少年的腦海裡,提供新的視角去探索喪葬產業,也教導他們要對每個職業有正確的認識。最後的提問環節,少年們踴躍舉手「兩個人一起辦喪禮有打折嗎?」、「原住民有補助嗎?」、「辦一場最奢華的喪禮要花多少錢?」每個問題都伴隨著他們好奇的大眼睛和上揚的嘴角,現場的氛圍既輕鬆又詼諧與早上的電影不謀而合。
本以為在這個討論死亡與離別的場合,氣氛會一如往常的嚴肅黯淡,實際上恰巧相反,透過電影的放映和詳細的喪葬產業介紹,這場活動給了「死亡」非常不一樣的詮釋,少年內心不言而喻的感受,似乎也都在電影的五光十色中給溫柔接住了,是接納、是同理。
《父後七日》透過喜劇的輕盈來表現死亡的沉重,反而襯托出親人之間溫潤、內斂的情感,也正是這樣輕如鴻毛的姿態才能讓愛與感動飄進少年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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