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增於1931年出生於中國河南省開封市,家庭為書香世家,有七個兄弟姊妹;高中肄業;戰爭逃難時被父親託付給葛潤身。
1949年,夫婦倆帶著剛出生的兒子隨部隊來到臺灣,先抵高雄,後轉往桃園大溪居住,又搬遷至臺北南機場的空南一村,1952/53年搬至克難乙村。1959年葛家次子出生。
李麗增於美軍十三航空隊駐臺期間,曾擔任美軍家管;美軍撤退後,經朋友介紹,到美國某建築商從事私人祕書工作,在美國工作十餘年,也非常擅於西式料理。她在煥民新村一直住到因眷改計畫於2011年遷至崇德隆盛新村,一年後則搬至樹林與大兒子同住。
夫婿葛潤身1918年10月10日出生於河南省泌陽縣,原為農村子弟,時值抗戰,師範學校讀到一半,就和同學一起進空軍通訊學校。來臺後擔任陸上防空通訊電臺臺長,官拜上尉,於1998年過世。
家庭背景與居住遷移史
葛潤身(以下稱葛爺爺),1918年10月10日出生於中國河南省泌陽縣,原為農村子弟,時值抗戰,師範學校讀到一半,就和同學一起進空軍通訊學校。
李麗增(以下稱葛奶奶),1931年出生於中國,老家位於中國河南省開封市,原家庭是書香世家,祖上出過朝廷官員。她高中肄業,家中有七個兄弟姊妹。
時值戰爭,葛爺爺從開封逃難至西安的一條大街,整排街只有十戶房子,他當時帶領軍隊全數進駐在某戶房子內。葛爺爺住在三號房,葛奶奶則住在一號房,葛爺爺常找葛奶奶的父親聊天泡茶。後來戰事不樂觀,葛奶奶的父親主動找葛爺爺,希望他能帶上葛奶奶離開。葛奶奶與葛爺爺結婚後,於1949年底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兒子一起來到臺灣。後來葛爺爺葛奶奶曾各自回故鄉探親,葛爺爺回鄉時,鄉親們還準備豐盛的辦桌來迎接。
葛爺爺曾提到當年撤退來臺時,民眾到處逃竄,場面非常混亂。他們那時搭的是軍機,人太多會很難起飛,士兵們不得已只能用槍托把承載不下的民眾往外推。老式飛機碰到大亂流,非常可怕,但飛機內的人們都很鎮定。他和葛奶奶撤退至海南島坐飛機來臺後先在高雄水底寮(原水底藔,二戰後隸屬於高雄縣,1950年高、屏分治,改隸屬於屏東縣。)上岸,到港邊的軍艦拖了覆蓋機槍大砲的帆布來使用,好幾家一起撐起帆布帳篷住在蓬下;後轉而前往桃園大溪居住,又搬遷至臺北南機場的空南一村,最後於1952/53年搬至克難乙村。
從空南一村搬至克難乙村是因為葛爺爺與他同樣在空戰司令部的同事交換房舍。據說當時眷村房舍不足以提供給所有官兵居住,很多軍官以下的軍人是居住在營區。葛爺爺來臺後的工作是擔任陸上防空通訊電臺臺長(飛機空中作戰時,負責在陸上進行指揮的電臺),官拜上尉,在後來改稱為煥民新村的宿舍一直住到1998年過世。
葛奶奶於美軍十三航空隊駐臺期間,曾擔任美軍家管;美軍撤退後,經過朋友介紹,到美國某建築商從事私人祕書工作,在美國工作十餘年,一直到葛爺爺過世那年才回臺灣。她在煥民新村一直住到眷戶要遷至崇德隆盛新村,住崇德隆盛新村一年後搬至樹林與大兒子同住。
葛家大兒子1949年出生於中國,未滿月時就跟隨父母抵達臺灣;小學就讀臺北市的空軍小學,位於空軍總部後面,師大附中後門。大兒子念小學期間就離開家裡寄宿在父親同事家中。葛家還有一位與大兒子相差十歲的次子,1959年出生,就讀銘傳國小,在克難乙村住到十八歲才離家。
家戶建築空間演變歷程
對克難乙村住家的印象,第一眼覺得像是以前的軍營,一整排木板房,約八至十戶,每兩戶中間會有A字型的架子支撐著,只有一層薄板。內裡空間大概只有三、四坪大小,站在房門口就可以看到整個空間。現在看到的長型房,是因為當時住戶會擴建,若是依山而建的房式,就會去挖山好擴增空間、蓋樓房。
葛家住家後面是一條河溝,後面就是山壁,再往後還有房子,那是後來才有的,一開始並沒有。增建約是在1965年,過程歷時約兩三年,從斜坡挖出一個廚房和樓梯的寬度,再加蓋一層,最後形成有兩層半的規模。增建後並沒有租出去,都是給自家人住。當時加蓋是自行處理,沒有和鄰居一起進行;但工程並不是全部自己進行,有找工人幫忙,建材來源可能是一半買,一半找現成的。當年有些軍眷缺乏資金,就會自己出勞力,搬石頭磚塊。當時村內有一兩個建築班頭工人在各家內跑,包攬村內水電等各種事項的處理,類似公家機關的代辦人,有任何相關需求,就算是半夜,打一通電話就會為村民斡旋處理。
家前有個院子,也是後來加蓋出來的,廁所就增設在前院。在此之前沒有獨立廁所,半夜想起床上廁所,都要摸黑到丙村跟乙村中間的公廁。
生活記憶與鄰里關係
全村有一口公用水井,提供居民民生用水需求,喝水洗鍋子等等都會去水井取水使用。後來就設有自來水管線,房屋增建初期仍然要走去水井取水。
若有買菜的需求,就會去水源市場,當時還是傳統市場的形式。葛爺爺負責平日家中的飲食,擅眷村菜,例如回鍋肉、酸辣白菜、螞蟻上樹、滷豬蹄膀。葛奶奶則擅長做西餐,可以做出辦桌程度的餐點,還寫過料理筆記,但不善於做家鄉菜。過年家裡的習俗是包水餃。除夕會吃家常菜,初一早上會手工包素水餃祭祖。雖然家中並無吃素的習慣,但素水餃祭祖是家鄉習俗,所以就傳承下來。
葛奶奶同許多眷村媽媽一樣喜歡打麻將,但多在家中聚會,當時甚至會有人通報憲兵來抓打麻將的人。
眷村婦女們會車棉布袋,小孩們就會穿著美軍援助臺灣的麵粉袋製成的短褲,嬰兒尿片也是。
初期家中有糧票、油票、米票、麵粉票配給,但米票能換得的米品質就不是很好,可能會有蟲一類,但這對軍人來說是可以接受的。配給大約在孩子到小學高年級或初中左右就無提供了。在此之前,除了配給,教會還提供奶粉、包穀粉,這也是個讓人民信教的方法之一。
初來臺的生活很艱苦,所以眷村媽媽們會想辦法為家中增加收入,做代工、車縫布袋、軍服。當時家戶的媽媽們都會買一臺縫紉機,並在整排房子前的空地圍牆前(圍牆再過去就是農業試驗所的宿舍),搬出自家的縫紉機排成一排一起車縫,各人車各人的,圖的是有個伴,可以一邊車一邊聊天,互相幫忙。葛奶奶先是做車縫代工後來則去擔任家管。葛爺爺則在後山養過些雞群。
當時小孩的玩伴就是同眷村的小孩,再大一點時不能出眷村,否則會被閩南人的孩子打。經歷二二八事件後,眷村內也會有省籍之間的糾紛,小孩子也不例外,會被本省人小孩一眼認出是外省人,接著被成群結隊圍起來打。兒子長大後去詢問為甚麼要打人,對方也講不出理由,只說因為是外省人。外省人會被本省人稱作「阿山仔」(臺語)。
大兒子還未就讀小學前,家前的瑠公圳到夏天會有很多小朋友在河裡游泳,河水感覺並不是很乾淨。河上有橋,河的對岸就是農業試驗所。
當時住眷村,馬路前排農業試驗所眷舍住的多是客家人,再往丙村山下方向走,開始就是閩南人的住所,所以要走出眷村,就會經過閩南人的住所範圍。
丙村在山上,山下為空軍飛官宿舍(我們慣稱丁村,但不清楚官方正式規劃名稱),公廁則在兩者中間,取水點在78弄一進去的位置。甲村則在現今公館國小現址,附近也有一部分為丁村。甲乙丙村都是從士官到中校的居民,但並不清楚搬進乙村時,丙村及飛官宿舍是否是已落成狀態。
住在煥民新村,沒有院子,可以聽得到隔壁人家的說話聲,哪家打小孩都可以聽見,正好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一家打小孩,其他家的小孩就會變得十分安靜乖巧。
在河邊有兩間雜貨店,斜坡上的是退伍老兵開的,後期才出現;較早的是在官舍前面,薛家開的雜貨店,薛爺爺家父子兩代也任職於蠶業改良場。沿著河邊有一排違建,往公館路上左手邊也有一間雜貨店兼賣早點,生意很好。
去雜貨店通常會買醬油、麻油、米酒。買醬油時,會打開裝油的大缸,用長柄木勺舀起需要的量。早晚固定時間,眷村會出現一臺高高的車,打著鈴鐺賣醬菜。販賣品項十分豐富,現在能看到的醬菜,櫃子裡都有,起碼有五十種以上,例如青紅絲、豆瓣醬,連日式醬菜和味噌也是品項之一。有時候眷村的先生們在空閒時間,也會騎腳踏車賣大餅、饅頭。眷村時常會出現流動攤販,也會有人賣花生糖、爆米花、麵茶。半夜會有人賣燒肉粽,這在冬天晚上簡直是福音。
眷村晚上連路燈都不會亮,很常可以看到老鷹在蟾蜍山上盤旋,甚至會飛下來抓小孩。以前山的後面是早期的警備總部(現改名為司令部)。空軍作戰司令部後門是訓練部,裡面有多個防空洞。葛爺爺是在防空洞上班,電臺則藏在裡面。聽說防空洞內有密道,是政府其中之一的戰時指揮中心,蟾蜍山內裡是掏空的。小孩常到山上玩,山上有壕溝,他們會往丙村方向走,因為甲村方向有作戰司令部的圍牆,不能通過;活動範圍大概是葛家那排房子至另一排房子後面的山上(走到最上方有無線電臺)。
家人偶爾會搭萬新鐵路(萬華至新店,汀州路上)。從前過了公館,到景美新店都是沒有房子的,山的一邊是眷區,另一邊除了警備總部外,都沒有房子。羅斯福路四段到萬隆間,是一個窪地,是玉兔文具工廠(生產複寫紙等)。
眷村小孩子常溜進景美的電影院內,他們沒錢看電影不會特別挑片子看,播什麼就看什麼,常趁著散場人潮偷溜進去看免錢電影。院方其實也知道,但就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也有殺雞儆猴的時候,抓一兩個小孩,警告不能再這樣偷溜進來。小孩們是步行去看電影,若是看晚場電影,就得乘著夜色行走,路上沒有路燈。
煥民新村巷子出來右轉,有一座橋,直走就到空軍作戰司令部,左轉可以走出去,右邊是農試所,左邊是蠶改場,蠶改場外面有美軍十三航空隊的福利社。福利社內有賣吃的喝的,也有撞球,是美軍的休閒娛樂場所。旁邊的垃圾堆內有很多美軍十三航空隊丟棄的罐頭,因為從前眷村小孩家中不會給零用錢,他們就會揀那些罐頭拿去賣。
葛家小孩上學,一年四季穿的衣服,都是用父親的軍服改製而成,因為學校制服的顏色跟軍服是一樣的。球鞋是捨不得穿的,好不容易買雙布鞋,孩子就用繩子綁起來掛在肩上;鞋子穿壞了就補,一雙布鞋從小學穿到畢業,鞋底都穿爛了,像是腳直接踩在地上,腳長大了才不得不買雙新的。以前臺北補鞋店很多,像是補輪胎一樣,貼膏藥在破損處。
以前生活苦也單純,對食物不挑,吃什麼都香;廁所也是,公廁髒也覺得無所謂,之後看到以前那樣髒的公廁,就覺得無法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