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代開始營業的豐村行,位於土庫順天宮的斜對面,常常可以看到來廟裡拜拜的香客,或走訪老街的遊客,站在豐村行門口舉起手機拍照。他們肯定看見了豐村行的什麼,是洗石子外牆、殷實氣派的三開間建築格局,抑或懸掛在門楣上方,一方醒目的古早廣告看板? 洗石子的兩層樓建築,當年伯母嫁過來時就已經建好。這棟房子至今已有七十多年的歷史,是她的公公買地自建。當時房子一蓋好,就立即開店做生意。而那禎充滿懷舊情懷的廣告看板,是當時的行銷手法,「看板兼廣告,看板裡畫的食物,我們店裡都有賣。當時看板畫完,就送給我們。」
除此之外,豐村行吸引遊客眼目的地方,還不僅僅於此。如果再往前走進擺滿雜貨的店裡,迎面進入眼簾的就是,當時請土庫師傅按照店內的格局呎吋,量身訂製,完美貼靠在雜貨店三面內牆的檜木玻璃櫥櫃,又稱見本櫥。雖經歲月的洗禮,依舊美麗如昔,且益加煥發軟色柔和的光澤,大大彰顯它傲人的檜木身世。屋子中央矗立一根被積累的光陰打磨光滑的石柱,它雖具不張揚的個性,但第一次到訪的人,卻很難不注意到它的存在。抬頭仰望它,這根柱子擎起這棟樓房,在臺灣的建屋中相當罕見。
一般而言,街上和鄉下的雜貨店,它們具有不同的屬性。豐村行屬於街仔的雜貨店,販賣菸酒、日用什貨,但不賣糖果。而鄉下的雜貨店,則兼賣藥及糖果。豐村行店內除了不賣米、蔥、蒜、薑之外,家庭廚房裡要用到的油鹽什貨,它應有盡有。
但上百種的貨品,上頭全無標價,難道物品的價目統統都記在他們的腦袋裡?「如果忘記了,就看一下簿子。」23年次今年88歲的趙阿伯,從桌子的抽屜拿出他的筆記本,翻閱簿本,簿本上頭果然註寫密密麻麻的品項價錢。那俊秀的字體,都是阿伯親手書寫的筆跡。 阿伯家有五兄弟,他排行老大,是個會讀書的孩子。但高中畢業之後,身為長子的他,聽從父母的安排,留在家中照顧雜貨店的生意。
阿伯說起往事,語氣裡難免有些許的遺憾,但卻不曾後悔過。 阿伯轉而歡快談起民國50年,豐村行參加菸酒公賣局公賣品陳列競賽,獲得特等第三名的殊榮。「那時為了參加比賽,多買了一些酒來擺放,不過那時酒色較多樣,也較有銷路,即使進貨多,也能很快就賣掉。」 「我也曾經遇過一次詐欺,一個大人來買三、五條煙,叫他的孩子留在店裡等候,他回家拿錢。」被訛騙過一次之後,他就特別小心。「詐騙的出頭很多。」比如還有人會在紙袋上做手腳,那時沒有塑膠袋,都是請人黏紙袋。因紙袋是論斤買進,於是便有人把黏劑添加石灰以增加重量。
雜貨店賣菸酒,需要有菸酒牌,但販賣鞭炮,則需得到消防隊參加講習,才會換發執照給店家。 豐村行除了店面生意之外,也做起附近村里的中盤商。「載貨出去時,就會順便問下次補貨的時間。」當時牛埔、馬光厝、新莊、田洋、東勢皆屬豐村行的送貨範圍。 雜貨店販賣的物品,「歷年來,變化最多的就屬罐頭。」阿伯經營雜貨店大半輩子,看盡貨架上產品的新舊交替、物換星移,還有誰能比他更有資格稱說,更具說服力呢!「以前水果罐頭種類很多,只要是市面上販賣的水果,龍眼、荔枝、枇杷…等等,都能製成罐頭,如今水果罐頭剩沒幾樣。
還有以前草菇、蘆筍都是外銷,現在顛倒過來,由大陸進口。因為不能運生貨進關,所以都先泡鹽水,進關後再退鹽份製成罐頭。」阿伯說吃就要吃新鮮的,泡過鹽水的食物的味道盡失。 如今檜木櫥櫃裡,只剩幾種水果及菇類的罐頭,不復從前的盛況。而玻璃櫃的上層,則整齊擺放一罐罐的奶粉鐵罐。伯母說那是他們自己吃完留下來的奶粉空罐。
「以前店裡賣很多種奶粉,雪印、克寧、明治…等等,現今只賣安怡,給老伙人吃的。」 「說實話,店要關起來了,所以也不太敢進貨。」伯母不諱言談起他們的孩子各有事業,豐村行即將步向結束營業的階段。她回憶起剛嫁來的時候,天亮就開店,晚上十一、二點才關門。
因早年沒有冰箱,大家一次採買量少,但常常來買。「一些聯鎖店、大賣場出現後,柑仔店沒用了,大概只剩賣人情味,現今店是早早就關門了。」今昔營業時間的差別,讓伯母不由有些沉吟。 雜貨店經過七十多年歲月的流轉,早已不知進行幾百種販售物品的更新替換,如今就連它自身的命運也將面臨翻轉。或許阿伯可以考慮,接手經營的人不必宥於血緣關係,讓有興趣經營雜貨店的年輕一輩來承租營運,讓豐村行繼續開門做生意。豐村行一旦消失,土庫老街將失去些什麼?即便只是想像,仍無法忍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