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山東中學校長張敏之率領的「八千師生」流亡澎湖漁翁島,因軍方強行徵兵起衝突,部隊開槍濫射,並稱張敏之等人是匪諜強行逮捕並槍決,株連多人,史稱山東中學案,又稱「外省二二八事件」。事件後餘波盪漾,駐澎湖39師每日仍有刑求逼供事件,當時在國軍39師當兵的李成新,一手規劃設置中山室,配合當時國軍成立政戰單位,總政戰部主任蔣經國到澎湖部隊訪視中山室之便,在一群長官將領簇擁環伺的環境下,冒險將一封密函交給蔣經國,讓山東同鄉與同袍脫離刑求逼供白色恐怖之苦。李成新親見編隊生亂始末、夜裡聽到隔牆逼供青年師的哀嚎聲,口述蔣經國回函內容、以及事件後續處理過程,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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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密函救同袍 開到澎湖去,你想澎湖這個部隊呀,當時是什麼樣子呢? 打敗戰役40雲打完了、打光了 剩了兩百多人,這個兩百多人呀,後來找的了以後,到長沙、湖南的長沙那邊呀,就找地起來。 都是些殘兵敗將,那現在呢我的兵役呀,找地起來。就到單位去啦。 結果只有兩百多人,幹部也好、兵也好、老兵也好,都是兩百多人。到了澎湖以後喔,那兒就是…守澎湖了。 那個澎湖那麼多個70多個島嶼,你看200多人的怎麼守呀?有38師,有39師,有活的強,有日本鬼的那個…小王八牆。 你想的這些東西,怎麼守澎湖呀?就我們到了,到了以後呀,在該邊了,在東邊了…的時候,39師就列編3個團,116..115、116、117 116團呢,大概…全團沒80個人吧…80個人,就找不出一個這個寫字的人,都是那個河南的那些..一些老兵,找不出來。 後來就千選萬選,把我選過去了。是116團的文書。我可以寫那個小楷呀,把那個蠅頭小字呢,寫得很漂亮。 寫那個呀,就用這個方式。我待在那和寶貝一樣。就在這個時候呀,117團也到了。 那個部隊呀,也到了。到那邊一個117團,那117團的那些團長想到是說,我在馬公,他們在澎湖那個那邊的漁翁島,就趕快叫他來、叫他來。 給他六個人支個援好了。就給我六個指導員去了,跑了三趟,來找我。 ,這個空很久都不好意思啦。那這邊捏就不讓我走,就說你不要走、不要走。 39師,都裡39師屬國防部,那我已經軍官,隨時簽保就準了。我們非得準了。 師部就準了,就不讓我走,就在這個時候怎麼著? 你看年底,就接了這個八千個學生來了。 那我就看他們編隊呀,看他們什麼,勘輿了以後,這個事情就壞了。 那117團的六隻連的事,我也沒辦法去了。我一想,不要去了。這麼多學生來,慢慢地邊支那了。 我去編隊,他們編隊我在旁邊看,這個名冊我都..我做的嘛。糟糕了,這個事情就出了。 這個…這個事情是這樣的,當時他們這些學生呀,到達廣州了,跑到廣州去了。 到廣州那邊一遇到天黑就全變了,是不是? 沒辦法走路了。大陸已經整個都淪陷了都快。 那麼澎湖這邊呢,這個呀,就想了辦法,就是他們來教室來在教室過的 Q:等於是把他們騙來的一樣呀?把這些學生騙來的? A:接過來以後,他說半工半讀,他不是真的來當兵。接來以後喔,那時候就變..過了一個階段就編隊了嘛。 編隊那我就在嘛,這一編隊就壞了。因為那學生都怕,什麼一下子就脫軍裝。脫下衣服來還軍裝了。 就是在一個場子裡邊呀, Q:在同一個團? A:澎湖一個廣場,本來在編兩個團嘛,一個團115、116,115的大一點兒,116的小一點。 高中部的呢,就到115。初中部的呢,到116。那有的個子高,有的個子小嘛, Q:他是說個子高矮啦, A:反正就115那邊呢,大都是高中部的。115團的團長呢,是漢兵。是我們山東人。 他嘛..就後來弄得少一點,做的雜一點兒。那116團呢,是這40兵的老幹部。 這個團長是這個河北人,他呢就糊里糊塗的,就一直這樣子做了。那後來怎麼樣又鬧事呢? 有一個學生哭了,大家胡鬧,喊啦…騙我們啦..怎麼樣。 Q:反抗? A:後來就把這個校長請來了,校長就來了。校長來呀,就說同學們呀,你父母就帶你們出來,欸..我講了我會帶你們回去。 你們現在大家都一樣怎麼樣怎麼樣….講了幾句話。吼..學生哭得更厲害了。那校長這一講都哭成一團了,那這兩個校長倒楣了。 就抓起來了。就因為校長是問題人物了,校長在澎湖住了幾天呢,關了幾天呢, Q:槍斃了? A:就弄到台灣來被槍斃的囉。 Q:對呀,就槍斃啦。 A:台灣槍斃的時候是誰呀? 前身是東南掌管,是保安司令。 嘿嘿…這個把他們槍斃了。出來以後喔,我這邊這個書紀官,就調到這個政治司去。當保防官。 我們兩個呢就在…辦公室在這邊,他在那邊。這個牆呢,都是那個紙璧的牆。 就是一層的那個竹片兒做的,一層…日本人做的。日式的那種房子。他在那邊,我在這邊。 他每一天晚上急急忙忙的用電話跟我要那些學生。欸..我們兩個人又經常地見面。 他有時候過來坐一坐、玩一玩。我有時候我也過去打個招呼。欸?我說這什麼事呀? 他說:有匪諜呢。我說:哪兒來的匪諜呀? 結果這時候我們移防,就移到這個…湖西這個地方去了。 這一個團就到湖西那邊去。之後還是一樣,這些學校的一些教師,老師住的那個宿舍,也是那個日式的房子。 我在這邊,他在那邊。每天還是一樣,這跟他們呀…這哥倆好的。刑求這個事件呢,差不多兩年的時間。 從39年年底開始…38年年底開始,到39年、40年。怎麼樣去摧殘那些學生呢? 因為小孩子嘛,都16、7歲,什麼也不懂,他說:你是不是匪諜? 你是有什麼活動呀? 他..我不是匪諜。那不是匪諜,你看我這個電線就纏在這個手上,他這邊的電話機就搖了。 一搖他就呱呱叫,爹娘地喊呀。那我在這個隔壁我就聽到了,聽到我就問他們,問這個承辦人呀,我說:你怎麼樣來去折騰他們呀? 他說:我就用這個電話線來搖他們。這是一個是這樣的。再一個呢就是,在西湖那邊呢,有一個民房。 這個破爛不堪的一個民房,就關了5.60個人在裡面,大家就睡在那裡呀。人靠人…就是地上鋪的一些稻草,就睡在上面。 冷也不行,你一動他也不要動,動了常常地打。用那個木頭棍子,唉..打得不得了。 有一個傢伙,這個好像是想跑,結果沒跑出去就被抓回來了。就吊在後面外面的那個簾梆子上面。 硬是打死了,硬是打死了。 Q:還有丟麻袋呀你們講? A:丟麻袋那個事情呀,是他們講的。他說某某某人,1、20個人,丟到麻袋裡邊, Q:那麻袋裝丟到海裡呀? A:麻袋裝了以後丟到海裡去,有幾個女的,一個學生呀,就叫她..那時候你看,天熱得不得了。 6.7月份那個天熱得不得了,把她扒光了以後,就在那個海邊那個什麼…珊瑚石 Q:珊瑚石? A:就趴在那曬太陽。 Q:那為什麼要這樣? A:就是這樣折騰他們呀。 Q:折騰那些小孩子喔?那..那很可惡呀! A:唉呀!簡直糟糕透了! 有一天呀我就跌跤,說這個事情不行呀! 不會啦,我說今天來到這裡,來成了匪諜了怎麼搞的。 怎麼可能呢? 我說我有這個訓練,我跟你講。絕對不是,他就不信呀。他說上邊叫我這樣去做,我沒有辦法。 結果我…就這樣,你把我關進去,我去看看。我就關進去一個月,嘿嘿…我看了真是要命呀! 他把這些孩子打得呀..一蹋糊塗。唉呀!那簡直就是活受罪。後來我出來以後喔,結果我出來..我就跟他講,這個事情可能是個冤案喔。 這個錯案,這個錯了將來很遺憾喔! 他講說沒辦法呀,要我怎麼做? 結果這件事情呀,我就下了決心了。 我就每天都把這個東西記下來了,有個小本子把它記下來。記得清清楚楚的,哪個人怎麼樣…什麼哪個人怎麼樣。 這個被打死…哪個人怎麼樣…什麼什麼,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結果咧,民國40年,這個就是要做中山室,沒有人會做呀。 就叫我來做,我就在那個西湖國小弄出一間房子來。做了一個中山室,做好了以後這個照片還有嘛,做好了以後喔,嗯?七月份,蔣經國先生接了這個東政部主任。 就來了,來視察。來視察那個中山室怎麼一個操作,邀幾個…十個代表,去見他。 那我是其中之一,因為這中山室是我做的嘛。所以他們就了解這個情形叫我去。 那我就坐在第一名,其餘的幾個呢就坐在兩邊。司令官站在那邊,局長站在那邊。 師長站在那邊。三個人站在那裡,誰敢講什麼? 蔣先生就問我,有什麼事情呀?有什麼意見呀? 我說主任呀,我說這些青年呀,將來是你的子弟兵喔。是你這個復國的基本,他聽了也覺得,他很高興。 他說:好,是是是。我在想他們的求知欲很高,這個趕快想辦法呢,重拾這個教育。 教他們知道文武兩方面的這個基礎、這個技巧。他說:對對對,對對對。講完了以後,當然還有一些廢話講了,他說:好好,我記下來、記下來。 結果講完了以後,那個旁邊人又講了一個..不敢講呀,也沒有人講。那他就出來啦,出來了那個..這幾個將領就圍著他,我就從前面過去了。 我走過來拿了一個東西呀,你有空的話你看一看。我那個小本子呢我就掏出來,給他。 他拿過來,說好。放口袋了,回去了。回去了以後喔,這些將領就緊張啦,就唱死(16:00)…你這個寫什麼東西給蔣主任呀? 那時候蔣主任威風得不得了,蔣主任呀就常到這個部隊裡面呀,有捐贈志官 。 那時候他說不再打馬,52師有一個人說不打馬怎麼行呀?不打馬怎麼管兵呀? 撤掉。 他一句話就撤掉了,就那種情形之下,沒人敢亂講。那結果他們就查,說你究竟寫什麼東西給蔣主任? 我們那個一個印紙的員呀,很好的朋友。他就講,他說沒有問題啦! 他寫的就是寫有幾本書,有的有些教材啦。 結果這個時候怎麼著? 就套的過去了。兩個禮拜以後,一封信來了,澎湖,什麼什麼部隊。 李成新先生什麼親收,貨啟封著,收掛號。我們那個團裡那個官,收到信啊,就打電話給我。 他說:成新呀,因為我們倆很熟了,他說有一封信…來一封信你來拿吧。我就想到,壞了。 我說我沒有時間了,我說你們留在那兒好了。結果又擱了一個禮拜。他親自送過來了。 送來以後,他打開看看..打開看看,我說開嗎?我就開…蔣先生寫信是那麼簡單嗎? 蔣主任那個信就寫了,成新同志,這次我到澎湖以後喔,你提供了很多意見,非常寶貴。 我一定交給這個承辦人啊,馬上給你們把東西寄過去。第二張呢就是,因為現在國難當頭,國家需要青年,青年也需要國家。 希望你能把那個事情做好,就另外還有鼓勵了我幾句。就這麼東西嘛。那傢伙一看,沒有事嘛。 沒寫什麼..是不是? 這個信啊我就把它收起來了,結果蔣先生回去以後喔,他很意見啦,他就把這個案呀,交給他一個次長。 Q:就是他寫信以後啦?他寫信以後的事。 A:欸..他回去以後,找陳這個將軍,很認真。他說這個案子喔,告訴他們,從今以後不准提這個匪諜的案子。 這個案子不准提,任何人不准講。這個一下子就…39師沒有人提這個匪諜案了。 那麼這下事情呢,在這個核心部份呀,已經去解決了。那這些影響的呢,差不多500人。 受影響當時有500人,死掉的話100多。那麼這個情形呢,就馬上關起來這些呢,慢慢地把他放出來。 考軍校的考軍校,考政務官的考政務官校,海軍官校的海軍官校。什麼都可以出來了。 本來這個案呢,已經定了。呃..傅..那個澎湖的那個什麼,呃..39師師長,記大功一次,匪諜案,嗯。 這個副師長,記大功兩次。這個人是重要的,還有116團團長記大功一次。 其他的那些就是記功的不用說啦, Q:是為什麼記功啦? A:就抓匪諜嘛, Q:吼抓了這邊,換這些人喔? A:嘿 Q:那這樣怎麼可以記功呢?冤枉抓人怎麼可以記功? A:當時國防部不曉得呢,他就這樣已經定了。 Q:那怎麼辦? A:結果講回去這一講,把他那撤掉。 Q:喔..那這樣子。 A:把他一切都撤掉,撤下來以後..嚇死了一樣。沒有人敢再提這個匪諜案了。那這個信呀,我就把它收起來了。 收起來以後喔,沒有敢讓學生們知道,其中只有幾個人知道。他們是不是看過這個信? 嗯,所以那個…那一年我們去馬祖,情況很急了。傳了下面…什麼東西不再帶,除了武器以外,什麼東西不要帶。 我們都去作戰下了,去收馬祖嘛。結果我們就什麼東西都不要帶,我的東西都鎖在那個公安箱裡面,那時候我們住后里呀,從后里出發去了。 去了一待兩年,在馬祖待兩年。後來時候,那個留守的東西呀,都爛掉了。沒有人管。 Q:這麼久了嘛。那兩年當然… A:那些木頭箱子怎麼會… Q:都爛掉了… A:都爛掉了。我那裡面幾件重要的這個…蔣先生的信呀,我的畢業證書啦…什麼什麼..這些東西被他們拿走了。 結果這個是…追究也沒辦法追究了。就算了,所以上次國防部寫個信來,說蔣主任那個信呀,是不是可以複印一份給我? 做個資料,我說沒有了嘛。嗯,那是這個階段。 Q:那你後來說你救了那些學生,那些學生不是對你都很… A:他們不曉得咧,所以這個事我不能聲張。所以上次國防部什麼聚會的時候,我們不是… Q:欸他說他是他們那些人的…再生父母,要不然全部都丟到海裡去了。那時候他們都還很小呀 A:這個事呀,後來講怎麼講咧他說他也不清楚,那澎湖的防衛司令也說我也不清楚。 Q:你看糊里糊塗死這麼多人..你看這幹什麼? A:說他也不知道,那誰知道? Q:那些人不白死了? A: 誰知道?是這麼說的,有一天我們半夜三更的集合,集合起來全十幾個,他講話,半夜三更他講。 他說我到台灣以後,大家都告狀告我。但是這個事情我就根本不曉得。你看他也不承認。 Q:那究竟是誰幹的? A:啊? Q:那這件事究竟是…誰的人事命令? A:實際做的就是那個副師長, Q:啊..還是講他,呵呵 A:嗯,這個人呀,是不是真正是這個問題人物呀,現在不曉得。 現在錯就錯在怎麼著? Q:那死了很多人耶! A:這個事情過了以後喔,這些山東的國大代表啊,什麼立法委員呀,都出來吵啦。 因為總統選舉嘛。他們就藉這個機會呢,有的在革命司院提出來,吼..這個..老蔣一聽,怎麼會這個事呀? 叫他們去查,開始查,那這查什麼?就蔣經國最清楚的,他把這個案撤銷了。他沒有叫蔣經國去查。 那叫他們國防部長去查,那怎麼查?沒辦法查了,以後過一個階段,你看陳誠死了以後,那當了國防部長。 你怎麼查?所以他說這個案,錯在陳誠父子。真正這個問題的所在喔,是他們這兩個。 把事情弄清楚..弄不清楚了。因為那時候他們知道老共共產黨正好,這個…最痛恨這個情形了。 那個槍斃,槍斃。那這個都是他這個很重要的幹部嘛。 他都可以一同把他們槍斃了,就匪諜案嘛。就槍斃了,這個情形呀,當時經國先生把這個案一下子壓下去以後,就不用再怎麼處理了。 那麼後來他們就..國大代表啦、什麼立法委員啦,他們就希望那個..翻案呀。怎麼翻呀? 翻不起來了,這案翻不了了。那當時當國防部長,叫他翻案。你們給國家留點面子吧! 不要再翻起來了,翻起來了不行呀。那後來換了陳誠他兒子,陳誠什麼當國防部長,那他哪可能把他爸爸翻回去? 他也不會翻呀,是不是? 所以就拖…拖…拖…拖,到孫震當國防部長了,那麼他就提出來了。 但提出來他是怎麼說呢?他說我們山東人呀,是堅毅忠貞,這個苦幹實幹,但是不計這個前誤,不記舊惡。 到現在呢,希望能夠過去了。那現在差不多200人了。這些學生中呀,除了剛講得兩個人差不多200人,那還講什麼?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