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吾公、林文達、烏蔚庭三人是自大學時期結識至今的好友，當年因同住臺大第一宿舍，即使所學不同，卻因為相處融洽而成為莫逆。1949年發生「四六事件」，他們親眼目睹軍警進入校園開槍捉人，好友同窗莫名被捕，甚至遇難的過程，心靈所受到的創傷至今仍無法抹去。當年，在大環境動盪不安，人心惶惶的氛圍下，林文達等人或轉往大陸求學，或選擇離開臺灣……。回想起這段歷歷在目的四六驚魂記，不但是三人共同的記憶，也是歷史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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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四六驚魂記 烏:我叫烏蔚庭，我是民國36年在台北建國中學畢業以後，考進台灣大學。 林:我叫林文達，欸..1948年進入台大歷史系。 王:我叫王吾公，我是流放學生，1946年進入台大的電機工程系。 烏:我們三個人一起講話的話，我們有共同的，我們事實上是住在台北市新生南路，台灣大學第一宿舍的…台大學生。 那個時候呢，那個房子是大同中學，我們就在一部份的房子是給台灣大學的學生住，我們本來住在台灣大學旁邊的水稻町 後來學校就收回房子，我們才去請求學校，要搬的話我們要一個人一個床舖。一個人要有一個寫字檯，所以學校答應我們要求。 我們就搬到第一宿舍去，台灣大學男生最早的宿舍。所以我們三個人住在這裡。都住在一個地方，所以我們很多共同的話可以談。 林:那個新生南路宿舍呢…就是現在的金華女中。是不是? 烏:本來是大同中學。 林:大同中學跟金華女中。你在工學院了吧? 我是在文學院了，你是在理學院? 烏:農學院，農化系。 林:幾個學院的學生大家都很…大家非常同…非常團結。可以說大家很愉快在那裡，生活得很艱苦，但是很愉快。 烏:那個時候年代，發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民國39..8年 林:38年。 烏&林:38年四月六號。 烏:就是政府警備司令部第一次抓台大學生。這個事情我們三個人當時都在，四六的事情，我們這時段先講四六的事情。 對台灣大學來講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對台灣本身來講也是很重要。因為從來…這個政府沒抓過學生嘛。 這位林某..是現在是住在福州，他從四六事情發生以後不久，就從台灣回福州了。 他本人是台灣人，就我發現很有意思，應該再利用這個機會，由他的嘴巴裡面，講講當時這個事情怎麼發生的。 林:這個四六事件對台大來說的話，是一個歷史的事件。對於我個人來說的話，是也是一個很重大的轉折。 因為我無黨無派，一個就是參加個賣浪歌友隊就唱唱歌而已。 喔到了四六那一天呢，軍警呀到處來搜查，這個我們是意想不到的。 怎麼樣也想不到會有這麼發生這樣的一個事情。這是一個，第二個呢，我們同一個房間的叫做陳堅曹，陳堅曹呀是一個浙江人。 身體呢很魁梧，魁梧的時候呢就是，學生集中在食堂裡面。集中在食堂，後來是那個陳堅曹啊不是我們說要衝出去。 陳堅曹衝呀!呵呵呵…學生包圍了嘛，他要想衝出去。我就看著他那個，那個警備的那個人…一個人就…抓住他!抓住他! 那我也想衝出去呀，這個時候就開了槍了。哇…聽到這個槍聲我們是意想不到的一件事情。 這是一個，第二個就是說幾個人就把陳堅曹，我看著他…幾個人抓住他，就把他帶走了。 這個對我來說，挫傷很大、挫傷很大。所以因此就是說，感覺到就是說，好像…嘿嘿…沒有什麼希望啦! 這樣一個…就無緣無故地就這麼抓了人。幹什麼呢! 就這樣子我就…想了才到大陸去。 另外找…看那裡有沒有更好的、更安定的生活。人要學習呀! 烏:台灣大學那時候的是傅斯年，傅斯年本來是北大的…北大的校長。他這個…我認為非常地好。 他非常保護學生，有一個問題說，警備司令部抓學生是不是經過傅斯年同意?因為它大學環境裡面，軍警是不能進去的。 啊以我們同學對傅校長的了解，我們相信是他是不會…啊…說我提供你情報。他是不會的。 王:我覺得傅校長對我們這個流放學生呀，家庭經濟斷糧以後，第二個，我覺得是…那個事件很可怕。這為什麼呢?我就是等到我畢業以後，吃吃飯啦、打打球呀，因為鄉下嘛。 他就告訴我，你不要給你的同學，偷打電話或偷寫信。聯繫他們是…不然的話你也會遭麻煩。 所以我就曉得，我..像我是工程，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好了。誰都不管。 林:1905年呀，我們在大陸的…台大的同學、校友呀，欸…一起回來一次。欸..來參加校慶嘛。 大概我記得是十個人呀，幾個人我忘記了。那麼回到台大，回到台大第一件事情是什麼呢? 在那裡復原。欸…復原去。那我是很激動呀，我當時告訴校長…我終於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 平安地回來了，我就報告校長這樣。還有其他同學都講了很多話，我就講這件事情。 啊…感謝我們校長保護了我們。 烏:那個四六事件以後，我們那時候是白色恐怖。我們在學校裡幾乎每個星期，禮拜六還是禮拜天晚上，都有警衛司令部的人來抓學生。 抓了我們很多同學，當然心裡很怕。因為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也會來抓你。有些人抓去可能有些真正有些問題，可也很多人也許是無辜的。 所以對我本人來講，我說..我說這個地方我住著幹什麼? 所以我後來就是台大畢業以後，那個當了兵，我就去留學了。 我覺得這不是我要住的地方，所以我就是…有幾十年我住在國外。其他情形我就不清楚了。 直到最近才回來，這麼大了才回來。 林:我是1949年四六以後，過後五月幾號我離開台灣。當時那些我坐船呀什麼..都有同學幫我，買票啦..都幫我，都是同學來幫的忙。 甚至於那個船票的錢呢，都是同學給我墊的、同學給我墊的。那我跟同學講，我說你這個錢呢，你去找我媽媽，我媽媽會…會還給你的。 會給你的，過了20幾年嘛，我回到台灣。我問媽媽，妳有沒有付給他船票錢呢? 沒有..沒有這回事呀! 沒有這個事情，所以同學就完全是…啊…都沒有計較這個事。這是講一個事情。第二個講的就是說，剛烏蔚庭講啦，就是經常地一個抓人。 那雖然我走了，沒有遇到這個事情。但是也免不了，就是我同班同學呀，陳糧矛歷史系的。 他在畢業以後，他分配在鳳山中學呀，當教練。結果有人密告他，這個就密告他了以後，就把他抓起來了。 抓起來以後怎麼說呢? 大概就…我估計是審問他，你有沒有參加共產黨? 結果他就講啦，我參加共產黨，誰介紹的呢? 林文達介紹的，吼…林文達個王八拐，哇!講得頭頭是道。好啦這一下子，還好..司令部去查了一下。 這個…沒有這回事情呀。如果我在場的話呢，那就牽連唷，就查你查個半死。就半條命就走掉了，啊半條命走掉。 後來陳糧矛呢，判了十年。判了十年啦，趕快兩年，一共關了12年。以後，這個人呢又跑到大陸，啊跑到大陸以後我碰到。 我問他，你為什麼說我是介紹你參加? 我..都沒有的事情嘛! 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這是一個，第二個我知道你走掉了，呵呵呵…栽贓給你，你也不會有損失。 我說..我說，老天呀!如果在的話，那是我就半條命就去掉了。 雖然最後弄了不是，也..不死也弄到半條命。呵呵呵… 王:我講一個故事，我是..畢業以後，我到鄉下機場去做事，我的心裡想，到美國再留學。 我就用半年的薪水買了收音機，我買好了以後，我們同學..我的同班同學張宜文 他就…借我聽聽好不好? 我..我就借給他。結果呀，警衛總司令把他抓著了，我收音機也沒有了。我這個俸就沒有了。 但我就我做工作的時候，我們不是，我們沒有這個興趣， 那時候公司的話，常常有公司的同事，常常有不見的。我都很小心，就不敢亂講話。 啊像我們那個時候呀，都很難，因為我們是第一個你考進台大，大部份都是好學生，到第二年、第三年啊，也到了很多有錢的人呀去，我是講那個… 他們等於同學感情很好，你來到了美國來，把錢馬上寄回去。他來…所以1950到60的同學呀，很多到美國來。 56的比較少，53.54的很多。我們最多，理農院的，50到60之間，總共有650個人將近一半，就是350個人，百分之六十是PHD。那是不能做事… 烏:他是講你們恐怕不了解，當年留學，美國領事官要求你有2400塊美金存在美國。 王:我們是…一個月學生才30塊錢呀。 烏:那這個啊…所以譬如說，我以前呀…2400塊是借來的呀，同學幫我存了以後，我去了美國，結果拿了美國簽證，這個錢就借給他用。 他辦好以後，這個就借給他用。是這樣子的。 林:他是我隔壁的，宿舍的隔壁…鄰居。那麼我們那個房間裡一共四個人，四個人，那麼我走的時候就是說…陳堅曹我們的老大。 大哥呀，被他抓走了嘛，啊?嘿嘿嘿…抓走了，那就剩下三個。我再一走呢，就剩下兩個，這兩個人呢，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抓走了。 欸都秋後算帳嘛是不是，所以四個人都…都處在這樣子一個命運。有什麼辦法呢? 嘿嘿嘿…那我隔壁的那個王耀華也抓走了，其他同學…欸兩個抓走了。啊..都一六的。抓了好幾個。 所以那種心靈上的創傷呀，很厲害。好好的一個同學，你為什麼就把他抓走了呢?所以這個地方還能待嗎? 就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欸..不要說是什麼政治上的其他的東西。都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