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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文化 台灣原住民文學數位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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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文化台灣原住民文學數位典藏資料檢索請輸入檢索字2000文學的另一種傳統~第一屆中華汽車原住民文學獎-得獎者作品/名單走風的人 文:撒可努(排灣族)  「讓吹來的風流動,灌進,我們叫替風開路的人;凡經過的地方,讓風跟進追流,我們叫風的路;替風開路的那個人,我們叫走風的人。黃昏老獵人說著,雙手張開,讓風聞著、親著,那是自然跟人感覺的文字和語言,風是自然的語言,人的感覺,是對自然的回應,你的父親,我們叫走風的人,用雙腳走過、看過、踩遍,沒有一個地方被隱藏。那是你父親生命歲月換來的,我們叫走風的人是土地、自然給你『卡瑪』的,意義是對大地自然生命靈魂的溝通者和詮釋者。」老人指著視覺最後一條山的陵線說。  尋著父親獵場山的陵線,進入對面山的低谷,這時父親低聲向我說:「這裡是他的地理頻道 Discovery。」  我納悶問著:「Discovery﹖」  父親答道:「等到黃昏來了,你就知道,安靜點,不要有聲音。」父親用下巴指著緊臨陡峭岩壁的闊地,要我注意闊地上的大樹。  父親輕輕的移動身子,要我找個好位置,注視著即將上演的節目。這時候,父親用樟樹葉塗抹在身上和臉上,我問著父親:「卡瑪(父親之意)這要幹什麼?」  「這裡蚊子太多了,把樟樹葉塗抹在身上,蚊子就找不到我們了,二來可以讓我們隱形,讓動物的鼻子找不到我們在那裡。」  「隱形﹖」我口中念著,這怎麼可能。這時父親開始慢慢的移動身體,像蛇一樣遊走,把面前芒草的芒尾綁在我們腳後的芒草根上,好讓身子被芒草包隱藏起來。我正遲疑感到困惑,心裡想著:我這個獵人父親,不知道又在搞什麼,什麼地理頻道,discovery……。我一時還無法會意起來,父親這時候用下巴指著闊地上的大樹下,我慢慢輕輕的撥開擋在我面前的芒草,正想高興的尖叫起來時,父親卻用力的將手按在我的大腦殼上,讓我的臉貼地,跟著土地一樣呼吸。這時候,父親輕聲的靠在耳邊告訴我,聲音像跟空氣結合,緩緩又慢慢,而周圍的一切像遺忘我們似的,這時我才感覺到,父親順著自然節奏讓自己跟自然合體,跟土地一樣呼吸的臉,又輕輕的拉回我的視線。  黃昏的天漸漸昏暗起來,逞強的餘暉由樹葉的細縫穿透下來,金黃色的最後光芒,一條一條的打在父親獵場的土地上,由芒草間隔的細縫中看過去,就像舞台上的燈光,到最後的餘暉消失,白晝和黑夜換手的黃昏,夜蟬開始鳴叫,催促黃昏趕快離開。  「卡瑪!」我興奮驚訝的叫著父親,父親卻用手指立在嘴中,要我不要出聲,只用眼睛看著。但我實在太興奮了,我從來沒有一次看到整群超過個位數的山羌,心跳在獵場上迴響著,父親除了示意我,要我將心跳的速度放慢外,更指責我道:「心跳得那麼快幹嘛,我都聽到了。」父親說:「我聽到了也等於周圍的動物都聽到了!」我大口大口的用力深呼吸,隨著學習自然的節奏吐氣,待心跳合上自然的節奏時,父親說:「我們現在是別人的獵物,要不被別人發現的方法,就是盡量適應周遭的感覺,隨自然節奏起伏、配合,不然你永遠看不清,看不透這大自然裡隱藏著你不曾見到的生命跡象,媽利刺(安靜不要講話的意思)。  山羌在闊地上跳躍,小小的尾巴也像鐘擺般不停來回的擺動,身上的紋路,迷惑了我的視線,好漂亮……好漂亮!  「卡瑪,這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山羌﹖」父親說,「秋天快來的時候,這裡的山羌一定會聚在這裡,闊地上的ㄖㄚˊ古(樹的名稱)所掉落的果實,是他們愛吃的,尤其是小山羌,這裡簡直是他們的天堂,牠們的父母帶牠來之後,還告訴牠們,此地的闊地和果實,是這裡的山羌所共享、擁有的,去年這個時候,我也來這裡看他們開會,山羌到這裡可以順便提親,明年再來的時候,就可以結婚喝喜酒了。」  父親口中喃喃的說著:「兒子,去年我來的時候,有些山羌也來過,有些那時候還是小孩子,現在都長大了。」父親繼續說著,「兒子你看,那隻斷角的山羌,上次我記得他來過,他很老了,可能年紀是最大的,毛色最黑的那隻是他們的帶頭。」父親像是清點自己飼養的羊群般細說著,黃昏真的快消失時,父親的獵場一片寧靜。「達克刺──達克刺……」山羌叫著。父親說:「他們在告訴別的山羌族群,這裡是他們的領土。」  黃昏讓黑夜接手,風吹得很涼,半圓的月亮照在父親的獵場上,闊地的山羌還是沒離開,不時的朝著父親和我的位置凝視起來,耳朵豎起,之後又回復平靜。「兒子,晚上的風把我的體味送到山羌的鼻子,」夜裡的山羌,不時叫著求偶尋找愛人的聲音,傳來格外的淒涼,風順著低谷、山溝,把求偶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兒子,休息一下,今天山羌也跟我們一樣要睡在這裡,夜愈來愈深,風吹得愈來愈涼。」父親催促著起來,要我更加的輕聲移動身軀,深怕任何移動的力量和聲音,都會侵擾沉睡的精靈和大自然的一切。這時候沉睡的夜色,帶來了更加鬼魅的氣氛。夜裡,好靜,好靜。  「兒子,你看!」父親用肩膀對我示意,下巴指著岩壁上方,但我卻什麼都看不到。父親喃喃的說著:「來了,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我輕輕的移動身子朝著父親的視線看去,嚇了一跳,那灰黃色配著斑點黑棕色的身軀,在岩壁上輕輕的向下游動,緩緩的潛行,「卡瑪,那個是雲豹,我興奮的心跳加快起來!」  「兒子,那個是排灣族的里古飉(雲豹之意),上次我看到這裡的山羌那麼多,就知道部落老人曾告訴我,里古飉一定會來,這次總算讓我等到了,牠終於來了。」  我問著父親:「卡瑪,你怎麼知道牠會來?」「兒子,其實牠早就來了,前一天晚上他就在岩壁上休息、等待,熟悉這裡所有周圍的感覺和氣味,我來了牠也知道。」  我知道牠看到我們的時候離開了一陣子,但到了黃昏又折回來,在岩壁上等待晚上的到來,牠知道我們人類到了晚上,能力會降到零……,里古飉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牠的眼裡當牠的對手,所以過去部落的老獵人都說,獵到里古飉的獵人,就像出征、出草,戰功是同等的對待。」卡瑪說:「過去部落的老人說,獵到里古飉是相當麻煩的事,因為我們尊重牠、獵獲牠有屬於牠的儀式:把里古飉的皮穿戴在身上,象徵牠死得勇敢,讓獵獲的獵人擁有相同的讚美與驕傲。」  「兒子,不要出聲,岩壁上的里古飉已經掛在闊地ㄖㄚˊ古樹上最下方的粗橫幹上。」我驚奇的望著倒掛在樹上的里古飉,尾捲著樹枝平衡著,像是在平地行走般,身體貼近樹,緩緩的潛行,愈來愈接近樹下山羌的位置。遠遠的望去,若不是看到整個過程,還以為樹上的里古飉是凸起的樹幹。  這時候樹下的山羌也感覺到不對,頭不時的張望,卻不知他們愛吃的果實樹上,同時也帶來了更大的危機。我心跳開始加快,像目睹一件凶殺事件即將要發生,但又沒有能力可以制止,森林愈是安靜,讓我也愈感覺到周圍的一切就像是觀看大自然的地裡頻道和DISCOVERY最為精彩的片斷。  我與父親停住呼吸心跳,但卻更跟著自然的節奏加速起伏,在里古飉選定牠最好的位置,雙眼正視穿透芒草,朝我和父親瞄了好幾秒,犀利的眼神像是在告訴我們,這是牠的獵物,牠的獵場,這時候,我們因被犀利有神的雙眼看得眼睛模糊起來,還來不及回神過來之際,樹下的山羌就被撲倒在地。哇,我正要尖叫的剎那卻被父親的大手摀住,只剩下由手縫溜出的聲音,幾乎貼近土地的臉,視線不敢輕易的移動。被里古飉撲倒的山羌抽慉抖動著,發出哀鳴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啊……嗚……啊……嗚,由芒草的細縫中,看到一隻不捨離開,來回徘徊的山羌,那個是山羌的家人,父親說著,久久之後不捨離開的山羌也消失在闊地上。  當視線又重新拉回到ㄖㄚˊ古樹下的里古飉身上時,我驚訝的視線搜索不到牠的位置,父親用撿來的樹枝,在我眼前來回晃了幾下,要我朝著枯枝的頂端直線看去,這時候月亮的光,像是被天的黑雲遮住視覺恢復了人的本能「什麼都看不到」,父親要我用耳朵聽,牠還在樹上,樹上傳來牠托動山羌身軀發出的聲音,這時候我眼睛用力的想穿過黑夜,看清牠的位置,久久之後,樹上未再傳來任何的聲響,「卡瑪,牠走了嗎?」,父親靜靜的久久才回話,牠知道月亮又要出來了,這時候月亮的光又重新的回到大地上。「兒子,在樹上」,「沒有啊,只有山羌掛在叉開的樹幹上,」「牠還在,牠會回來的,」這一次我盯著樹上的山羌,視線不敢隨意的移開,怕錯過任何一次見到牠的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大地又再次的被黑夜覆蓋,牠又來了,在樹上,有沒有聽到,父親說著。我正想問父親,為什麼父親對牠的一舉一動是那麼的清楚了解,樹上又傳來山羌身軀摩搓樹幹搖晃的聲音。最後一次樹上傳來的聲音是樹葉拍打著樹葉,枯枝和果實落在土地上的聲音,啪──斯,是最後黑夜留下的聲音,也是里古飉離開唯一留在我記憶的線索。  牠跳到岩壁上去了,兒子,牠在上面。我凝視著,未再見到牠的身影,我開始祈求著對天對祖靈VuVu(我的祖先)再讓我看到牠一次好嗎,雙手壓在胸口,我祈禱著:再一次就夠了。不知道是天的感動,還是祖先的承諾,當月亮的光慢慢的撥開覆蓋大地的黑夜,隱隱約約矇朦朧朧的,岩壁上牠來回走動,父親說了:兒子,你看到了嗎,專注著,未回話,待視線看穿,看透月亮的光又再次的要照亮大地時,里古飉卻消失在岩壁上未再出現。  牠走了,走的很遠了,這裡是牠的地方,牠太熟悉了,牠知道我們就在芒草堆裡,父親鬆開掛在腳後跟的芒草,芒草又重新的讓風吹動著,黑夜裡的風涼涼的吹來,吹在我們的臉上、身上,我翻轉身,躺在里古飉的土地上,心裡想著,這裡是屬於牠的。  父親說:以前部落的老獵人曾跟他說過,雲豹的生命是獵人死去的靈魂變的,牠不願離開牠熟悉、了解、習慣的地方,用死去的靈魂換回雲豹終守對土地的生命。老人家也說過,雲豹是土地自然的祭司,他能召風喚雨,當土地需要雨水滋潤的時候,他會站在山的陵線讓天神知道而降雨,土地沉睡的生命,需要靠風吹搖延續自然的生命力時,牠會爬上最高的岩壁上擺動尾巴讓天神了解,牠能預知自然變化,看穿土地隱藏危機的溝通者。「真的嗎,卡瑪」這是以前老人家說的,不然又為什麼月亮沒有的時候,牠都會先知道,在回到樹上把山羌帶走,利用黑夜讓牠隱形,待月亮出現的時候又不見他的身影,老人說的話,不會錯,那個是子孫的暗示,兒子,有一天我不在世了、走了,我的VUVU(子孫)如能見到里古飉告訴他們那個是他阿公靈魂變的。  「卡瑪,山羌還會不會再來這裡,」父親回答著,為什麼不會呢,在這裡生、死,是生命的循環,是被遵循的自然條件,被土地所接受的,父親扭動著身軀。我好奇的問著:「卡瑪,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子,」父親回答:「把土地的溫度還給土地,把我留下的味道,用泥土覆蓋混合消失,」起身離開的剎那,我回頭望著,ㄖㄚˊ古樹下的闊地,剛才這裡正上演著自然界生態循環觸目驚心的景象……心裡開始疑問著:山羌真的會再來嗎?父親像看穿我內心想問的話,兒子你應該問:雲豹會不會再來,我們是不是還能再看到雲豹的存在,也就相對的証明,這裡有著生態需要平衡的空間,再者去擔心現在的獵人是不是依循著雲豹狩獵的態度、觀念和過程,夠了就好,因為那是延續生命的方法,是土地給自然的生態習慣,要結束一個生命,是要被尊重的。  回程的路上,經過父親好友老獵人的獵寮,還未走到獵寮的範圍,父親說:老獵人也來了,我聞到他的味道了,遠遠的獵寮傳來狗的叫聲,走近獵寮時,老獵人問著,「低一─嗎順」你是誰?父親回答著「低該洋,」「喔,低ㄈㄧˊ那利按(走風的人)。」  清晨天未亮,風的涼意還是吹著,父親說著:我們看到雲豹的經過,老獵人用母語說著:手拿拐扙,這裡是牠們的,我以前也見過牠們,但我老了,追不上牠們的節奏,但這麼久了,我一直沒告訴過別人,「一嗎ㄖㄚˋ,一如哇,里古飉(在這裡有雲豹)」,這一直是我跟牠們的祕密。「低ㄈㄧˊ那利按,」老獵人叫著父親走風人的稱呼,「低順(父親),『ㄉㄧㄚ嗯』我老獵人,『打里古飉』雲豹,『努都出』,現在是我們一起遵守擁有的祕密。」「該洋」,老獵人叫著父親的山地名字,「唉出打里古飉你米家打排灣打卡意,」我們排灣族說這個雲豹的意思是「跟風一樣移動的速度快、很敏捷,很難被看到,就算看到了只是一點點,一下子而已。」  老獵人對著我說:「低順打卡瑪,你的父親我們叫『ㄈㄧˊ那利按』,走風的人,意思就是,這裡是他的,他最清楚沒有人比他了解,這裡沒有你父親不知道的地方,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  老獵人專注望著遠方口中喃喃的對著父親說:「『低順』(你),我們稱你叫『ㄈㄧˊ那利按』走風的人,我們排灣的話叫里古飉,跟風一樣快的意思,你能看到,是牠來印証你,走風的人是被土地,和自然允許所接受的。」  「該洋(父親的名字),低順打啊ㄖㄚˇ(你的孩子),應該叫跟風的人。」我笑著回答:「不賴(很好、不錯)」「撒刺那刺兒(很美很漂亮)。」老獵人笑著很甜很甜,是我永遠的記憶。中華民國台灣原住民族文化發展協會製作,所有內容均受智慧財產權及相關法律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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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資訊

原始資料連結原始資料連結
資料來源機關國家文化資料庫
主題分類藝術與人文
建檔單位國家文化資料庫
作品語文
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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