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張結構分明的照片中,我們看到一組正在建設中的橋墩。畫面裡的台64線快速道路尚未完工,支撐主體的柱體被一根根植入土地,尚未連接、尚未承載,卻已然佔據視覺。整體色調灰冷,曝光平均,不見明顯陰影對比,讓圖像呈現出一種幾乎無情緒的靜止狀態。 這樣的構圖,讓人第一眼感受到某種制度性的冷靜;但若把視線移至畫面左下,會注意到一片被擠壓的綠地——那是文明建設正在吞沒自然的具體痕跡。這些橋墩不只是交通建設的基礎,也成為一種「未完成的紀念碑」,懸置於用途與失效之間,像是被凍結在某種尚未抵達的未來中。 此系列的拍攝方式,會讓人聯想到杜塞道夫攝影學派(Düsseldorf School of Photograph)的類型學攝影(Typology),重複、直視、去情緒化,但鍾順龍的處理方式不止於此。他在重複中帶入臺灣特有的地理環境與視覺語彙:山的邊界、工地圍籬、指示標誌,讓這些結構在一種特定場域裡浮現。 這張照片不是記錄一座未完成的道路,而是捕捉一個關於文明進程的瞬間,一個尚未變成過去、也還未成為未來的中介狀態。橋墩既是里程碑,也是墓碑——指向通行的願景,也預示了可能被遺棄的殘跡。在這些矛盾之間,照片召喚出一種安靜的張力:關於建設與掩埋、連結與遺忘、速度與靜止。 沈柏逸–「114年攝影作品詮釋資料撰研計畫」。